尘埃正在做一场巡礼。
堪堪平视。
镜柯坐在尘埃里，可特连将装食的餐盘从牢房之间的夹缝中递过去。
“你不痛么？”
指的是那些伤痕。
“还行。”
少年只是进行了简短的回答。
他极为小口地扒拉着餐盘里的饭食，可特连呆滞了一下，在他身边坐了下来。
世界上有着无数的尘埃。
碰撞，相遇。
曾几何时，两颗尘埃粘合。
无数的人，无数的尘埃。
相遇和离别都只是风吹起的偶然。
“我说……你就这么一直呆在这里？皇帝陛下现在很危险啊……”
“不好么。”
他吃完最后一口早已冰冷的饭菜，将小勺放在盆中。
――“叮当”。
“洛伦陛下需要的是一点释放。”
他虚弱的微笑着，像是要增加自己话语里的说服力。
“如果不让他把这种‘侵蚀’有一条释放的途径，他才会真正的坏掉吧？”
“控制不住的话，也会坏掉。”可特连说，“啊，算了，反正我也只是个跑腿的，打不过就逃不就好了？”
“跑的话，现在就可以跑了，你在赌博，可特连。”
“你在赌你的命……报酬是洛伦的信任。”
白发缓缓移动了一下，将食盘推了回去。
“那又怎么了。”可特连耸肩，“不关你的事了。要我说……洛伦――皇帝陛下需要的玩具也许不是你这样的呢。”
“我一生都会是他的玩具。”
可特连接过餐盘，却发现少年小巧的手已经伸出监狱，停留在他的面前。
“而他，也永不不会抛弃我。”
“哪来的自信？”可特连撇嘴。
“你这个消耗品。”
阴森的地牢滴下有着霉味的水，打在了镜柯毛茸茸的脑袋上。
他不满地抬头看了一眼，可特连站起身来，准备离开。
“等等可特连。”
白发少年勉强抬头，露出虚弱的礼节性微笑。
“帮我个忙。”
可特连接过他递来的白色纸条，微微皱眉。字条上用优美的字体写着通用语，“请将纸条给隔壁牢房的先生”。
搞什么鬼？隔壁牢房……这里的牢房的“隔壁”隔了可是有十米远啊！
“你想搞什么鬼？”可特连皱眉打开纸条，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。
是一张白纸。
“神经病吗？”可特连作势要扔。
“是那边那位先生天天叫着要写点什么东西，我才想把身上唯一的自己给他嘛。”白发的少年笑眯眯地。
那边的牢房里关押的是编号S019：吟游诗人-卡特·非米。
至高铁律名称是〔诗歌〕。因为家境潦倒倒卖军火而被捕。可特连还记得这个中年男人还有一个女儿，当时她还一直抱着卡特·非米的大腿不放，是可特连一脚将哭叫的小女孩踹了开去。
那一瞬间他竟然对那哭叫的小东西有些心痛。
但是心疼连几个金币都抵不上，可特连最后当然还是押送这个可怜的男人到了监狱，过几日就要处刑。
“你就让他写几句话嘛，就当是临终遗言。笔我已经扔给他了，纸扔不过去。”
可特连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遍，最后点头：“好吧。”
他将纸条塞进“隔壁”牢房的铁栏之间，看到那中年男子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支钢笔。
就算写点什么……那个那么小的女孩子，也活不下去吧？
这又不关他事。可特连耸了耸肩膀，拿上钥匙打开了离开地牢的门。
··
·
“怎么样，可以吧？”
卡特依旧盯着那张白纸，似乎没有听到镜柯在讲些什么。
“我可以做到哦，你需要的一切――不管是保护你女儿也好，甚至给她富贵的生活也好……”
“交易、成立吗？”
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，其它犯人似乎也嗅到什么不安定的气息，他们纷纷抬头，锁链发出嘈杂的碰撞声。
“啊，波特莱，”
“溯星追月、飞蛾扑火。”
“你却从未停息。”
“波特莱将飞向远方，”
“正如宿夜未熄之火。”
《波特莱》：逐火之篇、第十小节。
卡特轻声吟唱。
火焰从他的指尖燃起，变换着成了小小女子的模样，
白纸凑过去，在火焰的烘烤下显现出斑驳的字迹。
《浮士德》
“我的心中盘踞着两种精神，”
“这一个想和那一个离分。”
“一个沉溺在强烈的爱欲当中，”
“以固执的官能贴紧凡尘；”
“一个则强要脱离尘世，”
……
“凡是赋予整个人类的一切，”
“我都要在我内心中体味参详，”
“我的精神抓着至高和至深的东西不放，”
“将全人类的苦乐堆积在我心上，
于是小我便扩展成全人类的大我，”
“最后我也和全人类一起消亡。
让太阳在我背后停顿！”
他吟唱着纸上的文字，于是烈焰转为黑色，黑幕瞬间升起，火焰在炸裂中被压缩成星星般的闪烁。
炸裂在黎明的边缘。
《浮士德》，罪恶的毁灭。
禁绝的歌谣被唱响，诗人手拿手杖，指引着他人的毁灭。
刚拿着钥匙走上地面的可特连只感觉一阵震颤，身形一个不稳就摔在了地上。
“草……！”
身后的岩石崩塌，刻画在上面的刻痕连带着也尽数崩坏。
星辉炸裂了。
卡特的至高铁律是通过吟诵诗歌来释放诗歌对应的威力。就像是魔法师吟诵对应的咒语来释放对应的魔法一样，不同的诗歌威力不同。
《浮士德》，简直就如同地狱，是毁灭级别的威力！
“少年――――――！”
可特连转身过去，眼睛死死盯着从地牢走出的身影。
“你都干了些什么啊！！！！”
中年男人怀中抱着娇小的白发少年，两人就这么一步一步，似是从地狱走来。
“以牙还牙，以血还血。”
少年的声音穿遍四方。
“――心中有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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